粥融

• 看标题猜paro，我觉得自己的题目含蓄内敛吸引读者，挺满意

• 昆虫糖不猎奇，就像一块小琥珀一样

• 特别鸣谢百日活动各位太太，很幸运能和同好们认识并吃到粮。感谢花楚张太太的每日提醒和检查错别字，的地得不分的人想回炉重造……

“二十一世纪——这是最好的年代，这是最坏的年代。”

叶修洋洋洒洒将它放在新书序言位置，躺椅里被迫扮演缪斯的王杰希不甚满意地撇嘴。

他把溅上泥点的帕萨特倒入停车库，熄火前听到广播字正腔圆播报北京时间八点整。二楼餐厅位置灯大亮，遮光窗帘都束到两侧，很有点望眼欲穿的味道。

顺带一提，这里，近郊别墅，鬼才型作者叶修的家。不久前他公开出柜在小说界小爆一波，男朋友王杰希紧随其后拎包入住二层楼豪宅。

好吧，至于为什么是二层，而且还得和金牙土大款挤一起。事实是，鬼才作家叶修未来可期，离富豪榜几位同行仍有几十年时间可以慢慢追赶。

被日渐严苛的996压弯了腰的王杰希提着叶修订的结婚纪念日蛋糕——因为男朋友没有检查收货地址就大爆手速支付成功，他只好下了班就驱车拦截往反方向加速的快递小哥——走在乌漆麻黑的楼梯上。

千万不要是纪念日惊喜。

王杰希忙里偷闲看了眼蛋糕盒，嗯，附赠了一包瘦骨伶仃的蜡烛，许个愿。

突然，二楼楼梯口亮起一盏小灯。

踩在楼梯上吱嘎作响的脚步一顿。

伸出一只小拇指贴着邦迪的手，动作轻柔到浮夸的地步。筛糠似的往楼梯上扔垃……花瓣。灯光将手影投在墙上，效果类似今日说法凶杀案的演绎。

“surprise！”叶修深情的扒着墙探出乱糟糟的脑袋，眼睛亮得惊人，非常直白地泄露后续还有庆祝活动的残酷真相。

……王杰希？王杰希想把蛋糕退给快递小哥。

跟一个小说家结婚，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然而，《情人》里写：若我不写小说，不是作家，那么我应该是一个妓女。套到叶修身上，只消把最后两个字换成纨绔。啧，虽然他当了作者也是那么一回事儿，只是手到拈来把高粱子弟作风与文学痞子身份紧密结合，在肆无忌惮和随波逐流间愈发游刃有余。什么本格派法庭派社会派，只要他愿意，结尾突变魔幻现实主义也在所不惜。

王杰希作为叶大作家的试验品，每每听到让人憋着一口气的结局都不由庆幸自己不是他的书迷，否则绝不惯着他着随心所欲的坏德行。

比如叶修贴着创可贴的小拇指。那是因为他在剧情中精心设计美甲镶刀片，结果在书桌前绞尽脑汁用美工刀来回比划，一不小心自戕。结合自身情况，叶修认为不符合原定真凶贵妇人的设定，遂毫不留情放弃主编和助理交口称赞的初稿，迅速投入对配角的迫害中。

再比如，叶修每次近距离观察蜻蜓蝴蝶都吓得头皮发麻两眼晕乎，可按捺不住看了沉默的羔羊大受启发，执着的要在故事中加入神秘的昆虫元素。本着小说家的职业道德，不敢和活的虫子对眼，他就百度相关图片。当时王杰希在上班，回家后屋里漆黑一片，走几步还能踢到掉地上的物件，跟遭劫了似的，那叫一个惊慌失措不寒而栗。好在王杰希着急上火吼了几嗓子，终于卧室铺盖卷里扒拉出一个做贼心虚的叶修，旁边躺着个碎成雪花的笔记本电脑。后来叶修实在无法，死马当活马医去网上订了箱昆虫糖，看两眼写两笔再舔两口，糖吃完的时候书也进入尾声，加上对虫的恐惧基本消失，叶修为此在王杰希面前很是洋洋得意了一段时间。

还比如，他瘫坐在香薰蜡烛燃尽的二楼餐厅，踩着一地碎花瓣。手扶额头心不在焉构思夫妻结婚纪念日双双中毒倒地的场景。

王杰希泰然处之去黑暗角落接电话。

“喂？”他表情微妙的震颤，随即从口袋里掏出签字笔，轻轻点着烂糟糟的便签本，“我现在去开电脑……明天早上给你回复。”

叶修在他身后突然猛一击掌，听沙发的响动估计撞的不轻。

“这个情节怎么样老王！可以让凶手打电话确认死亡时间！”叶修冲他的背影狂喜乱舞，“哎哎哎别跑！你们单位怎么回事啊尽压榨人！辞职了跟哥混呗！”

王杰希在大门口撞见熟人。

工作日早上九点，玻璃构架的汽车会展中心内外都少有游人。而熟面孔正盯着推拉门把手双目炯炯，暗自握拳发力。

他走路带风，步履稳健从一边路过，潇洒推开玻璃门的同时压低声音附上一句：“别想了，推拉都可以。”

趁方士谦恼羞成怒之际，王杰希反手把另一扇门怼他脸上。

啊至于为什么号称“医疗组白玫瑰”的方神——当然以上封号追究来历已不可考，王杰希坚定认为医疗组白毛风还差不多，取身着白衣风风火火之意——要在一扇门前斤斤计较。这就要牵扯到冯主席一个月前视察联盟，急于挣表现的方士谦殷勤地为主席开门，结果忘记联盟出于安全考虑设计为向内拉，最后生拉硬拽在主席面前徒手卸下防弹玻璃门的惨案。

“你笑我？”方士谦夸张的指自己，手指花里胡哨一挽圈儿，又指着王杰希鼻子，“成，我是在冯老面前没了面子。但你又好到哪去了？他老人家亲自关怀，问你还跟那个写小说的交往呢？”

王杰希定睛看了他一眼，很快眼珠咕噜一转，翻着宣传册不吭声。

开玩笑吧？方士谦本来当个笑话呛人，哪知诈出了一点了不得的东西。他贼兮兮四下打量，把文件卷成筒状堵住王杰希的嘴，另一端靠在自己耳朵上。

“这次这么持久？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打报告了吗？”

他还提防着对面的糟心玩意突然做坏来个狮吼，哪知王杰希根本不动嘴，只是聚精会神左右开弓在衣兜里翻翻找找。

哐当。两颗红纸包的糖扔在瓷桌上。

“吃吧。”王杰希靠在椅背上，双臂交叠枕在脑后。何止云淡风轻，简直把他方神的肺腑之言当屁放。

“五块钱一根四十块一盒，酸酸甜甜的。”王杰希一脸慈爱，就差剥了纸喂他嘴边，“吃完了麻烦把随礼交一下。五百块一人，九百块一对儿。当然，后面这句你别多想，就当没听到。”

方士谦脑门上青筋直跳，使劲卷了卷纸筒，对他处以打地鼠之刑。

他们被戴鸭舌帽的工作人员领到负五层。

进电梯要语音识别，方士谦无论看过多少次都还是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新奇样，他面色凝重止住工作人员，妄图采用自以为炉火纯青的模仿技术蒙骗安保系统。

这当然是痴心妄想。

估计是害怕再和方士谦同坐一班电梯，交完车的鸭舌帽小哥夺路而逃，只剩王杰希对着改装说明和从架子上放下来的路虎一头雾水。

“IV级防弹？防的是手榴弹吧？”方士谦毫不客气落座驾驶室，把驾驶证上的车主挤去副座。

“任务文件给你，这回我真没偷看。不过就这阵仗你可也长点心，别连我方神赏的红包都没命收了。”

罗伯特•麦基，你只需要知道他是理论学家，说过：故事，是生活的比喻。

这话叶修挺喜欢，还在某访谈中深沉地引用过，引得女主持人咯咯直笑。但换成王杰希应该说，生活，是故事的比喻。

很好理解，特工嘛，生活肯定跌跌跌宕宕宕起起起伏伏伏，戏剧化一点。

抛开引领潮流率先推行996甚至997的考勤表不谈，王杰希还过的挺称心如意。毕竟特工工作虽然暗潮涌动危机四伏，但对技术过关还拿过不止一次“情报之星”的微草队长来说，有性命之虞的任务屈指可数。更多时候他都不用兴师动众要专人配合——就像最近网络上流传的广西公安狙击手图片，哪有什么防弹背心护目镜，一通电话把人从家里叫出来，在队友短裤掩护下趴地上一击致命——王杰希一般蹬上随处可见的小黄车溜溜达达前往目标地点，填弹瞄准，返回途中骑另一辆小黄车，路过菜市场还能择两斤水嫩嫩的农家菜，做叶修最讨厌的胡萝卜炒白菜。

而且，他甚至结了婚——这一点已经让百分之九十九的同行嫉妒得抓狂。管他男朋友女朋友，起码王队长在“享受”烛光晚餐福利时，有些特工都不敢多养一条宠物，得可怜巴巴云吸猫。就像基努里维斯新上线的《疾速追杀3》，一切的起因仅是“还我狗命”。

王杰希是在出任务的时候认识了叶修。

电影投资方阔绰的包下五星级酒店，摆出一副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好莱坞）的假象。红毯从大厅一直铺到离公交车站，一水儿颜值超标的门童在旋转门前矜持鞠躬。蓝眼睛绿眼睛黑眼睛的国内外名流从豪车里探出鞋尖尖都带着倨傲之情的脚。

见过洗钱的，没见过这么呼朋引伴洗钱的。

王杰希把背熟了的名单点燃扔进烟灰缸。别看这些人衣冠楚楚人模狗样，实际一半是临时演员，可能在坐玛莎拉蒂来的前十分钟还在地下赌场当服务生。背景干净还有点真货的，只有仍在接触中的挂名导演，叶修。

投资方想翻牌叶修最经典的推理小说，而且洗钱的关键在于实际投入与账目的差别，演员或许还有托词，但导演心里一定跟明镜似的。

有幸读过原著，还挺喜欢“主人公患有迷路炎”设定的王杰希有点可惜地叹了口气，伤情的想，如果叶修答应了，或许在偷账本与送投资方坐牢的同时，任务名单上还得多一个名字。

额，说起来万众瞩目的大导演人呢？

叶修赶的公交车，黑灯瞎火只觉脚下一软，看到红毯的时候明显愣住。

虽说还没到邀请函上的时间，但莺莺燕燕都提前入了场。门童们都有点崩不住，歪在一边打哈欠，居然就让叶修不声不响溜了进来。

“麻烦来杯……矿泉水有吗？”他在小圆桌边无所谓地探头探脑，造型优雅的瓶瓶罐罐上贴满洋文，只有侍应生托盘里还有几只空玻璃杯。

王杰希顺着他聚精会神的目光，无语凝噎的同时居然严肃思考了为什么没有矿泉水呢？矿泉水多好，农夫山泉有点甜，我们是大自然的搬运工，能解渴能漱口还能抹头发上造型，说起来二十块一瓶的依云矿泉水就让你们感觉这么掉价？

“没有。”他见叶修垂头丧气地抹脸，同情地顿了一下，“但是十楼您包的客房里有净水机，去吗？”

这话，他自己都觉得傻的冒泡，还是一大片可口可乐的气泡堵塞了他的大脑。

你好，请问你愿意放弃和名流巨佬勾勾搭搭的机会，跟一个陌生人上十楼只为喝一杯矿泉水吗？

对面的人模模糊糊应了一声，潦草地环视熙熙攘攘的大厅，随即回头，饶有趣味地上下打量着侍应生服饰的王杰希。

“行啊小哥。”他狡黠一笑，居然替王杰希接过托盘，稳稳当当放在自助台上，“那就请带路吧？”

再强调一遍，投资方果然下了大力气。

叶修叶大导演的房间隐藏在一排货真价实的巨佬之间，外表平平无奇，打开再瞧内里，连见惯人间销金窟的王队长都一阵恍神。

嘶，墙上的徐悲鸿《立马》，床头毕加索《戴帽女人》好像是真货；角落的青花瓷瓶估计得保八位数奔九位数；这床是闹哪样，烤串似的并排睡十个叶导演都有余……

不行不可以，我是优秀的共产党员，一个坚守信条的国家工职人员。所谓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空想行识，亦复如是……王杰希默念清心咒同时撩眼皮看向恍恍惚惚的叶修，干脆给他也加个清心buff好了。

叶修低低地清嗓，蔫得跟没浇水的皱萝卜一样。

“水……”

“……好的马上！”

不过，叶修这房间视野很好。

刚好位于转角处，一个巨大的单向落地玻璃窗让夜晚江景清晰可见，另一侧直视高耸的升降梯。

目标估计会于两小时后返回房间，肯定得乘电梯。

“叶老师。”王杰希不太自然地开口，目光从房门内扣锁溜到天花板消防系统最后停到已经被他干扰无效的窃听器上。

“我是你粉丝。您在七月发布会上解锁的新稿我很期待……”

叶修还在黑漆漆的开放式厨房咕咚咕咚大口喝水，杯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炯炯有神地表示很好你说我在听。

这，完全是毫不惊讶自己会遇到粉丝吧。

“关于主人公作为退役特种兵战士，我有一点小小的建议……”

叶修终于灌完了水，心满意足把杯子往桌上一拍，，冲他挑眉蹦出一个字。

“说。”

于是小说上架时，序言非常不叶修地多了一行字。

“献给我的缪斯。”

噫——书迷们简直怀疑他请枪手。

一颗冷水正中鼻尖，把王杰希激醒了。

炸塌的防空洞尽头腾出滚滚白烟，裹在其中的砂尘和硫氧化物让他只能倚靠在石壁上，凭借缝隙里溢出的丝丝氧气苟延残喘。

记忆跟雾气似的扑到眼前，瞬间又散去了。

手机钢化膜带屏幕斜斜的碎了大半，手臂吃力地举到面前时，它还在扑灵灵掉渣。人脸识别功能已经作废，只有一个瞩目的红色惊叹号在中央。

这是联盟研发的功能。只消按下去，历史记录，联系人名单和所有短信邮件立刻销毁永无备份，比恢复出厂设置还出厂设置。同时替换上迷惑性假讯息，并最后一次发送定位地点。

可能会有人来救他，可能没有。毕竟营救我方人员这种事，不仅取决于我方人员的重要程度，还有实际情况的难易程度。眼下连魔术师都搭了进去，联盟还有谁能拍着胸脯说自己更有胜算？

王杰希按压着出血处情绪稳定，跟影片里被逼到绝境的各国同行一样，例行回顾自己短暂的一生。养过猫养过狗养过男朋友，吃过苦头尝过甜头抢过结婚彩头。套用情报科必读物《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一句话：当王队长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

不对，会的。

叶修前天用他的淘宝账号购买了几本写作理论大部头，在家乐滋滋翘首以待。之前取件码都发到了他手机上，现在又被删的一干二净。王杰希眯着眼睛默默许愿，希望对方一个星期后去快递点打听打听，大不了送包烟，黄鹤楼都行，别傻不愣登让几百块的快递被别人捡便宜。

王杰希越想越觉得是叶修能干的事，脑中浮现出无数烂在菜鸟驿站的蔬菜瓜果，气得眼睛发黑，血都多吐两口。

靠，联盟怎么就不能在紧急模式里加一个留言系统呢。

叶修觉得自己这辈子虽然一直很帅，但能帅成这样的时候也屈指可数，简直是人生高光时刻。

反观联盟某些人素质就不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打电话的时候，既不叫代号君莫笑，也忘了假名叶秋，一张口就是叶修叶修有紧急情况。

他正卡文呢，电话夹在耳朵底下哼哼唧唧，问哪位优秀后辈又玩脱了，不知道他已婚退圈人士全心全意为家庭服务？除了王杰希其他乱七糟八的别烦他。

对面估计坐了一大桌人，应该是正讨论行动方案，一下子陷入死寂。只剩打电话的陪着小心。

叶神您又知道啦……？确实是王队的事……

叶修还嘚瑟地回答，不然你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键盘上手指如飞，一个不留神把“王队”两个字都敲了上去。

嘎嘣一声脆响。

嘶，昆虫糖把他牙给硌着了，气愤地拉出来一看只剩个蟑螂腿儿。

“王杰希？！”

空气中有股化学试剂的香味儿。地下防空洞排风系统因主机故障而大面积罢工，故而叶修几乎在把铁皮门融了个洞的同时就分辨出，是阿米妥钠。

Amytal sodium，吐真剂冷冰冰的学名。

仓库里白炽灯全开，给高大的货架投下一整块一整块的黑色区域，靠门的铁架上摆满精美的塑料枪和飞镖玩具。但叶修凭借引以为豪的5.0发现，从第七排开始，整齐码着泛出金属光泽的真枪实弹，暗处黑黝黝的洞口看得人遍体生寒。

得益于叶神出众的枪法和搅混水能力，虽然防空洞内上下三层乱成一团，仓库里却一个人也没有。

不不不，还好有个王杰希。

看起来待遇还不错，起码用了张有软垫和靠背的皮椅子绑他。不过王队长无论何时何地都颇为爱惜的发型已经遭了殃，头顶有层灰扑扑的碎石，额角的血迹凝住了周边的头发丝，完全看不出曾经价值八百块。

乱七糟八又长短不一的针管散在木头桌上，还令人心慌地覆着一层血浆。估计注射了有一会儿，王杰希已经安安静静地睡着了，嘴角难得没有紧紧绷成一条直线。

行吧，叶修苦中作乐地想，下午四点正好午睡时间，回家赶上饭点。说起来今天没人做饭，干脆去王杰希跃跃欲试的火锅店好了。

他七手八脚扯绳子。其实正确操作应该蹲在椅子后面，万一有人来了还方便逃跑。不过作家最清楚理论和实践的差别，联盟教学手册想得很美好，实在不行了还能把人质拉过来挡刀。但考虑到第一条就禁止办公室恋爱，叶修果断决定把后续两百页当作氮、氢、甲烷混合物。

王杰希脚尖突然一颤——跟睡熟了踢梦脚没区别，硬生生在紧张的空气里补上幽默氛围。

“唔……”他迷迷糊糊睁眼，甚至想揉一揉，奈何动弹两下发现被绑的跟大闸蟹似的。

“叶修？”王杰希皱了皱眉，眼神飘了一圈努力聚焦。

“……对，记得取快递。单号是9-7-2019……”

路虎在被打成残疾人三轮之前逐渐减速，指针从220缓缓落回180。

隧道里原本整整齐齐的路灯被打爆了大半，轿车专挑黑暗区域加速穿梭。副驾驶窗玻璃也缺了一角，让王杰希造型越发犀利。

叶修面色凝重，右巴掌抬起，王杰希以为他要拔枪于是吃力地帮忙填弹。

谁知道巴掌不轻不重落到他大腿上。

“时间不多你就别生气了，我还有几句话要交代。”叶修依然直视前方，隧道尽头逐渐敞亮，海边高耸的灯塔映入眼帘。

“身份这事没想着骗你。我老早就辞职了，虽然因为种种原因还是心有不甘，但到底没再回去。”

窗外引擎轰鸣声渐近，橡胶摩擦水泥地噪音刺耳。王杰希只有把惊讶、愤怒、躁动拧成的别扭劲儿放一边，阿米妥钠后劲足，他牵动面部肌肉都倍感吃力，只有用力竖起耳朵。

“被请去小说翻拍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有问题，上千万分账的馅饼凭什么砸到我？再一查果然，前几年我还在联盟的时候就名声响亮。”叶修从后视镜瞥见王杰希吃惊地张嘴，居然忙里偷闲在他脸上扭了一圈，“我嘛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联盟筹谋多时应该也到收网的时候，顺顺手帮帮后辈总不为过吧？果然，你站在里面就跟泥浆里的竹笋似的，白白净净高高瘦瘦，还像百鬼夜行时行侠仗义的驱魔道长，对魑魅魍魉简直不屑一顾，傲得很。”

王杰希热得七窍生烟，想砸他一拳叫他废话休提，又想到现在还有力气踩油门的只有叶修，忍住了。

“你是借了我房间绝妙位置射出十环，我就惨了。谁知道拔起萝卜带出泥，后续势力在我婉拒的时候估计发现不对，天天搞些跟踪威胁的把戏，于是我紧密团结在以王杰希同志为核心的国家力量周围，一来二去不就跟联盟又搭上关系了吗？”

王杰希感觉药力渐消，自己已经可以独立扯出一个呲牙咧嘴的微笑。

“……比如那天被砸的电脑，谁会怕昆虫怕到把家里砸了呀？也就我们天真无邪心地善良的王队长愿意相信，还买了个新的。你再这样我都能靠倒卖电子产品发家致富。”

“仔细想，除非跟组织内同志，谁还会这么顺利批你结婚的条？”

“……”好他妈有道理，想起来冯主席真是这么关心小辈的慈祥老伯吗？

叶修缓缓吐出一口气，握方向盘的手却攥紧了。出了隧道，鲜亮的“仍在施工”的警示牌在黑夜里简直刺眼。

夜晚的海是黑色的，不同于游人众多的恬静海湾，这一块礁石密布，风大浪急。海浪声连引擎轰鸣都压住了。不远处水泥桥梁消失在海面。

“感觉怎么样，药效消失了吗？”

“还有一点。”

“刚好刚好。”叶修居然弯起嘴角连连点头。

“请问结婚第二天早上我脖子肿了两个包，到底是蚊子啃的还是你啃的？123老实交代！”

“我……亲的。”

大脑遵从本心从善如流。

方士谦吧嗒吧嗒嘴，把塑料小棍扔进烟灰缸。

“周杰伦那首歌怎么唱？对对对乱舞春秋里的，‘你是鳖他是龟，我呸谁也不服谁，啦啦啦啦啦’。”

王杰希躺在病床上，虽然吊着一只脚，并不妨碍他用脚趾尖尖表示冷漠。

“省着点。这盒糖给兴欣他们拿过去。”

方士谦眼睛都瞪圆了：“又是蟑螂腿儿蛾子蛹的那种糖？又是喜糖盒子？不是吧王杰希你这么小人？要不是人家兴欣狙击手蹲灯塔上打爆了追兵，你还没命享受你方神的伺候呢？”

“说到小人你提醒我了。人家兴欣都知道维护自己队长，狙击手开枪强制停车都打副驾驶轮胎，让我梆的一声撞安全气囊，叶修屁事没用，还能追着医用小推车跑。你呢，等我掉海里再撑个小船捞尸？一次十万那种？”

“开玩笑，谁的男朋友谁就拼命救，要不是叶修在你撞气囊前搂了一把，你脖子上还得多个支架，哪能跟我犟嘴……”

“你还有什么不满？敢大声说出来让微草队长知道吗？”王杰希眯起眼睛，抱过水果篮里脑壳大小的榴莲，拍孩子似的慈爱抚摸。

“不敢！这就去执行队长任务！”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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